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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之歌》

玛格丽特.杜拉斯,这个法国女人让我如此着迷。由于《情人》和《琴声如诉》,我坠入了她如雾般迷离的文字,她有魅力让人沉醉和迷乱。翻滚着泥流的湄公河,百叶窗下昏暗的公寓,多年来一直在向我招魂。好像只有当我触摸到某些曾和她发生过真实联系的事物时,我躁动的灵魂才能得到抚慰。

所以,“五一”期间,我独自去了西贡,就为了寻找杜拉斯和她的堤岸情人。在一个乌云渐集、夕阳淡去的黄昏,走下飞机,到了让我魂牵的西贡。从那一刻起,所有和新闻有关的事情早已随着飞机的废气排下万丈红尘,而我的灵魂则飘上云端。 


西贡机场的黄昏

我踏上了有沙滩的渡口、触摸到了湄公河上蒙蒙的烟雾、感受到了西贡炎热的阳光,还寻访了仍然属于华人聚居地的“堤岸区”,心里想象着那对绝望相爱的情人。


湄公河沿岸的吊脚楼
        是的,我脑海里常有那个"穿着真丝裙衫、戴着黑色宽饰带男帽"的白人女子;还有那个"皮肤透出柞丝绸果香味"的柔弱的西贡堤岸情人。她和他相遇于那个炎热太阳照耀下的午后,在湄公河的渡轮上。
       后来,杜拉斯回了法国,历经几次结婚、离婚、生孩子,但是老年的她常说,“我是印度支那林中的杜拉斯,我生于西贡”。
他,则迫于父命娶了“翠玉满头金玉满身的中国北方女子”。几十年后的某一天,他到了巴黎,打电话告诉她,相比于年轻时的面貌,他更爱她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爱她将一直到他死去。电话另一端的她,则泣不成声。
那几天,载着我的汽车在越南南部的小镇之间穿梭。尽管是长时间的奔波,但是我毫无睡意。我的脸贴着玻璃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在注视路旁的民居,希望看到有百叶窗的旧屋。当窗前的芭蕉叶在眼前急速闪过时,《情人》电影中的情节也在我脑里闪现。
自从拍了《情人》后,梁家辉的美臀极受赞颂。不知道是源于他的天生丽质还是摄影师的技术,从背部看,他的身体在腰部以下确实展现出完美的弧度。正如杜拉斯的描述,“柔软的带有细致纹理的皮肤渗出细汗”,在嘎嘎作响的电风扇之下,散发出丝绸的果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道。

有沙滩的渡口
  
 

载着汽车过河的轮渡
看了《情人》,我才知道有一类男人尽管脸蛋不养眼,却堪称“脖子以下很美”;也从那以后,我知道了男女之间欢愉的极致,是两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在那个时刻都没有缺席。
多年后,我仍然能听到湄公河离别中的法国邮轮汽笛,我觉得那
是“生离”,而黛玉和宝玉之间的是“死别”。我同情这两场离别中的无奈和绝望,所以在年轻时,曾经为之哭泣。  
在《情人》的最后,在大洋上的夜晚,在明亮放光的天宇下,当萧邦的圆舞曲缓缓奏起,她哭了,无力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因为想到了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但是,“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

忍受着越南南部炎热阳光对皮肤的灼烧,我伫立在湄公河渡口,想起宝玉曾说,“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纵使堤岸的情人疯狂地爱着她,终也只是柔弱地、痛苦地露出歉意的笑。父母打着慈爱之名对爱情粗暴干涉,让人世间多少儿女心中常怀恨意?

1996年,杜拉斯轻盈的、安静的身体在《印度之歌》久久萦绕的音乐声中被抬出了法国的一个教堂。而堤岸的情人不知道是在哪年哪月的哪一天被埋葬在越南南部平原的某一处。直至我到来的那天,湄公河仍在流淌,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冲来了相遇、冲走了离别,也冲走了霸道家长的记忆。就剩下她和堤岸的情人,生不能同龛、死不能同穴。

也许人到最后才明白,其实爱情只是自己的,与谁都无关,只是在当时,却无力抗争,犹如湄公河渡轮上抽着香烟的沮丧的柔弱的情人。

————《财经》“靡靡之音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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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洁琪

罗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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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法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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