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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间,曾经的世界观和法治理念都坍塌了!”在重庆采访时,一名参与过打黑专案组的警察这样对我说。

   采访了各类人物之后,我也迷茫了。

   龚刚模出卖律师而保命,樊奇杭有情有义却变成了一抔黄土。如果我是其中一个,会作出何种选择?

   仍然记得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在北京,出租车里,我收到一个短信,关于朱明勇律师公开樊奇杭被刑讯逼供的视频。顿时,潸然泪下。

   那时候,山城红歌唱翻天,仍是王立军和薄熙来的地盘。

   事后,才知道朱明勇在公开视频之前,给孩子留了遗书。这样一个律师,赢得我的尊敬。

甚至,龚刚模专案组的一个警察都对我说,如果不是在“打黑”这个畸形的环境,朱明勇和樊奇杭,都是他愿意结交的朋友,他们是“好律师和真男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去重庆采访前,我约樊奇杭的姐姐面谈,想了解樊家是否也在申诉鸣冤,想知道她们的现状。

那个姐姐婉拒了,说“人都走了,不想再提了。谢谢关心”。

几番请求之后,我没有坚持。无论她弟弟是否真的命案罪人,让她回忆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都是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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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重庆的当天,立刻奔往龚刚模的家里。龚刚模的哥哥龚刚华和儿子龚伟奇在等着我。

那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旧别墅,昔日豪华的家具,已然肮脏和陈旧。

龚刚华指着我们坐的沙发说,龚刚模妻子程琪,病重的时候就经常躺在这。就是那样的一个病人,被打黑专案组用来逼迫龚刚模“检举”律师李庄。

死前几天,她对龚刚华说,“三哥,兄弟的事情就靠你了”。

弥留之际,十几个警察押着龚刚模进入病房。她气若游丝,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流泪。

半个小时后,龚刚模被押走。在门口,他回头对哥哥说,“她的后事,给她办好。”

2012年,王立军和薄熙来相继案发。龚刚华进京找李庄,积极为弟弟申诉。

 11月23日,在李庄家旁边的餐馆,李庄和龚家来客一起吃饭,在座的有我,和其他媒体。

龚刚华说,重庆打黑是株连九族的抓捕,他扛不住了,只能对不起李庄。

席间,他说,王立军才判十五年,如果他回来,李庄会不会再次被抓?龚家会不会再次难逃厄运?

李庄说,他不怕,哪怕王立军的统治阴魂归来。

龚刚华说,他害怕,如果兄弟被刑讯逼供,弟妹病重,儿子被抓,他仍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出卖律师。

在座的王誓华律师说,“如果从价值的阶梯来说,李庄你只是丢了自由,可是龚刚模却因此保住了生命,这也值得了。”

也曾想象,假如突然有警察闯入我家门,说我涉黑,蒙上黑头套,秘密运到打黑基地”,铐在“老虎凳”,不能睡觉,不能吃饭;脱光吊在窗上,冬天吹空调,夏天喂蚊子,头顶放一杯开水,做“滴水观音”。

 他们让我出卖恩人,如果反抗,就拳打脚踢,或者用发臭的黑头套勒脖子,让我艰于呼吸。

生活没有假设,只有亲历,才知道会如何选择。

可以告诉各位看官的是:龚刚模的儿子,中止了留学,和女友主动分手。如今,在一油漆厂当工人;龚刚华曾经身家逾千万,现在和堂弟一起回老家养猪,养鸡;龚刚模在狱中,等待申诉结果。在他们有生之年,也许“守得云开见月明”。

离开重庆前一夜,我在宾馆写稿,可是心乱如麻。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我的宝贝女儿,已经第四天了。

我打电话对编辑说,想坐最后一个航班回京,不想在重庆写文章了。但是,被拒绝。

上半夜,我一直觉得心慌气闷,疯狂地想,“没有航班了,是否有长途汽车回北京?”

作记者这么多年,第一次庆幸,可以熬夜写稿。因为,思念肯定让我失眠。可是,初稿没写好,写得比我的心都乱。

回京后,进入家门。女儿嘴里含着饼干,忽然看到我,一愣,转而,笑得手舞足蹈,最后,躺在我怀里哭得无比委屈。

那一瞬间,我脑里闪现,“情义何价,气节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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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洁琪

罗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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