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号那天,我要赶到另一个尚未被政府承认的铅中毒现场,司马冲镇。
睡了3个小时后,挣扎着起床,赶着8点钟警察和官员上班之前进村。
在公路上,远远地看见村头有警车停驻,一群干部模样的人已经在路边和正要堵路的群众交涉。
于是,我跨过水稻田里的水沟,绕路进村。
后来,在一户人家的屋里停留。不多久,有两三个村民进来,对我说起包车带孩子进城做血铅检查,但是被政府追堵的故事。
他们一进来,就把前面的门窗都关了,只开着后门。那样的采访像革命年代的地下党工作,昏暗的屋子里面警惕、兴奋和紧张的气氛随着烟草的火光忽明忽暗。他们抽的是用白纸卷起来的乡下烟草丝,那些味道极其浓烈。那几天,我觉得肺都被熏疼了。
其中一个采访对象是很年轻的男子,尽管已经有两个小孩。他的模样很好看,鼻子高挺,眼睛明亮有神,一脸的英气。那是在这次采访中让我最愉悦的一幕。
他说,去到长沙的医院,医生迫于政府的压力,不敢给他们做检查,搪塞说仪器坏了。于是,跑出医院门口,转一个圈又跑进去说,医生,我去看了,仪器修好了。就这样,这个机智的父亲争取到给孩子做血铅检查的机会。当政府开着六辆车在凌晨一点多到他们家里找人的时候,也是他机智地引走“敌人”。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欣赏,说,“你好聪明啊”。
被我表扬了之后,他就兴奋起来了,绘声绘色地继续说起那天半夜的出逃。而我也被他自豪的情绪感染了,我觉得我们中国有更多这样的农民就有希望了。
正当我们都亢奋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急促并沉重的敲门声。
屋里的人惊慌起来了。有人赶紧警惕地趴到门缝看,其他人则叽里呱啦地对着我说话,用手指着后门。我听不懂当地的方言,根据他们的手势冲到后门。但是,他们又示意我停下来。我一脸无辜并且慌张地看着他们,弄不明白究竟他们要我关后门,还是要我从后门逃出去。
后来,敲门的人进来了。我问他是否村干部。他说,只是普通老百姓。旁边的一个妇女说,他是她爸爸。于是,我放松戒备,继续和村民谈话。
没多久,那个好看的男子站起来,很冷静并且坚决地小声对我说,“你走吧。现在就走”。我问,为什么?他用眼神示意,刚才进门的那个人正在后门给村长打电话告密,因为我听不懂方言,所以竟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于是,我再一次撒腿就跑。
我一路狂奔出村口,然后跳上一辆我平常不敢坐的三个轮子的“蹦蹦车”。在车上回首,看见刚才的村民站在门口眺望着我。
当天晚上,有个陌生的老婆婆打我手机,用方言说了很多话,但我只听明白一句,就是“你有没有受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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